沈家老爷子的七十大寿正巧落在周六。
寿宴就在沈家老宅举办。
苏晴起了个大早。
不是被弄起来搞妆造的。
纯粹是她有点紧张，睡不太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迷迷糊糊醒来了，然后焦虑得睡不回去了，脑子一直在东想西想，一刻不停。
以至于沈墨看见她这疲惫不堪的状态，行尸走肉般走下楼时，很是烦躁地皱起眉，问她：“熬夜了？”
明明昨晚特意叮嘱过她早点休息保持好状态，今晚的宴会很重要，千万不能出任何一点差池。
能否继续用她，她的命还值不值钱，有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全看她今天的表现了。
但她居然早上就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不是在告诉他她不想活了是什么？
“唔……哈——”苏晴刚张口要回答，话没来得及说，先是一个巨大的哈欠打出来，眼眶一下就变得湿润。
沈墨太阳穴不安地突突跳动，总觉得自己冒险利用她当替身这个决定是他有史以来做过最错误的决定，是他人生履历上的一个巨大污点。
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隐瞒了这么久，也答应了他爷爷今晚会和苏晴一块儿回去，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从他选择利用她来替小晴报仇，他就彻底封锁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只能在这条复仇的道路上走到底，哪怕前方是无尽深渊。
打了巨长的哈欠，苏晴才揉揉几乎睁不开的眼解释：“不是，我紧张，睡不着……”
因为困倦，尾音都是拖着的，听上去黏黏糊糊，像在无意识撒娇。
一下就把沈墨弄得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
可他向来不是个会轻易心软的人，除了对苏晴以外。
他不愿去深究这微乎其微的异常，只是习惯性地发号施令：“现在回去补眠。”
苏晴睁着一双被生理性泪水浸湿的眼，无辜地看着沈墨：“我倒是想补，但真睡不着啊……”
沈墨是必不可能对她说出安抚的、让她别胡思乱想的话的。
只是用最科学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我让人送药过来。”
不甚清醒的脑子听见“药”这个字，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安眠药。
苏晴整个人一僵，眼底隐约闪烁着一种本能的害怕和恐惧，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怖的梦魇。
脸色似乎更白上了几分，在清晨的阳光下几近透明，可她原本就因为失眠导致气色不好，沈墨并未察觉到这点变化，只是对她的置若罔闻感到不悦。
呆呆地站了片刻，苏晴才如同被迫重启的机器人，唇瓣轻启，开口说话时有稍微的卡顿：“药……就不……”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试图拒绝，“不用了吧？”
言罢，她抬眸看向沈墨，眼眸深处是类似于期盼的细碎光芒，很微弱，不仔细看的话几乎发觉不了，如同在绝望中仍抱有不切实际希冀的人。
沈墨这才觉出她的不对劲，像是在抗拒些什么。
两道眉不易察觉地挑起，似乎找到了她的弱点之一，多了一个可以拿捏她的把柄，令他感到心情不错。
沈墨故意逗人似的反问：“不想吃药？”
苏晴完全没有迟疑地摇头：“不想！”
“那就滚去睡。”
“哦……”苏晴应了声，麻溜回卧室，生怕沈墨反悔逼她吃药，哪怕睡不着也得回去躲着。
沈墨看她着急忙慌逃开的背影，漆黑的眸子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他倒没有那么狠要给她吃安眠药，不过是想让许芳给她送点褪黑素来。
若是安眠药，哪还需要让人送，他床头柜里一大堆。
不知道是被安眠药吓的，还是真的累得身体到了极限扛不住了，这回苏晴躺下没多久，大脑就变得白茫茫一片，纷乱的思绪终于消停，她便睡了过去。
再起来的时候，整座别墅变得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沈墨不知道去哪了。
-
长安陵园。
身形高大向来骄傲的男人此刻卑躬屈膝地蹲下身来，单膝跪地，也不在乎泥土把他名贵的裤子弄脏。
沈墨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指腹轻柔地摩挲照片上的人的脸颊，恍若隔着生死，触碰到了她。
“小晴，今天是爷爷生日，晚上要回一趟老宅。”沈墨的声音很轻，似是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但这次，要带上另一个人。你别生气，好不好？”
明知得不到回应，但沈墨还是沉默了片刻，固执地等待她的回答。
干枯的落叶打着旋飘过，沈墨就当她答应不生气了。
等我替你报仇，他想，报了仇就会让她离开的。
看着照片，眼前陡然浮现那张生动的脸，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像是走投无路，沈墨只能问她：“你说，世界上真的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仍是一片寂静。
“她是你吗？”
没有回答。
无解。
沈墨回去的时候，苏晴在吃东西。
看见他，苏晴意思意思地问一句：“你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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